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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小故事“豆腐媽媽”144
一個母親,十年如一日做豆腐,供三個兒子上學,撐起了一個貧困的家。現在,大兒子正在美國斯坦福大學進行博士后研究,二兒子已經工作,老三在陜西長安大學念大四。認識她的人,無不夸她:“真是一位令人佩服的母親!” “一定要撐起這個家” 螞螂是蜻蜓的土名。螞螂峪村是個不大的小山村,距離北京市密云縣城有一百多里的山路,村邊有條不寬的小河——白馬關河,一到夏天,河邊山坡上開滿了不知名的野花。竇中蘭家就住在這個小小的村落里。 30年前,竇中蘭嫁給了螞螂峪村的劉顯友。家里種著2畝多地的玉米、高粱,養雞又養豬。1977年,大兒子劉海波降生了,家里熱鬧了起來。1980年和1984年,家里又多了兩名新成員:劉海濤和劉海強。 從1985年開始,劉顯友覺得胸悶,咳嗽。1987年的一天,劉顯友咳嗽時吐血了。 竇中蘭趕緊把丈夫送到了縣城醫院。大夫檢查完告訴她:可能是肺結核病。她又帶著丈夫來到位于通州的北京胸部腫瘤結核病醫院就診,醫生說:“回去該吃就吃,該喝就喝,可能熬不了多久了。” 丈夫病倒了,孩子們還小,一切生活的重壓都靠竇中蘭獨自承擔。她聽說獾肉能治肺結核病,就走幾十里山路去找獾子…… 俗話說,世上有三苦,打鐵行船做豆腐。從1992年開始,竇中蘭開始做豆腐。買粉碎機的錢是借的,黃豆是賒的。每天凌晨2時就得起來干活,她家廚房的燈光成了山溝里的“啟明星”。“起得比打鳴的雞還早。”她說。“我做豆腐就是因為能來現錢,而且收入也能多點,每天能掙個幾十元錢,豆渣還能喂豬。” “賣豆腐喲,賣豆腐喲。”每天清晨,馮家峪村的村民們就能聽到熟悉的吆喝,在村口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一身舊卡其外套,戴著一頂舊毛線帽,推著一輛長白山牌二八單車,車后座馱著一大盒子豆腐。 螞螂峪位于山溝里,要到馮家峪等其他村去賣必須繞過村邊的白馬關河,這一繞又得多走4里路。看著二三十米寬的河水,竇中蘭咬咬牙:趟過去! 不管春夏秋冬,竇中蘭都推著二八車,后座上馱著一盒豆腐,沿著山路來到河邊,脫下鞋襪,挽起褲腿,一步步趟著河水過去。白馬關河并不深,剛剛沒過小腿肚,河里的小石子成了“地雷”。一個不小心,壓上小石子,單車一歪,四五十斤的豆腐盒子就掉河里了。看著起早貪黑做成的豆腐在水中碎開,竇中蘭的心也碎了。“我坐在河邊哇哇地哭,但回到家又得樂呵呵的,不能讓丈夫和孩子們看出來。” 冬天山里人愛吃凍豆腐,竇中蘭每次都多做一包豆腐,多掙點。“一到年底,我就眼瞅著河水,眼巴巴地盼著什么時候結冰。” 可山里的冷卻不是什么人都能適應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最痛苦的是秋末,河面結上薄薄的一層冰,下面卻是冰水,一腳一個窟窿。薄冰鋒利得如同刀子,竇中蘭又必須光腳過河。過了河穿上鞋襪,趕緊地推著車走家串戶去賣。 竇中蘭推著單車,北到下營村,南到保峪嶺村,東到石洞子村,西到西口外村,十幾個村子都能看到她的身影。“最累的一次走了6個村,沒賣完一包豆腐。” 慢慢地,大伙發現,竇中蘭做的豆腐好吃,人也實在。經常是竇中蘭剛到村口,大伙就圍上來你一斤、我兩斤地搶著買。一包豆腐基本走完一個村就賣得差不多了。馮家峪鎮的政府食堂、小飯店也開始訂她的豆腐。“一天做3包豆腐都能賣完,心里甭提多高興了。” 三年還了一萬五千元 螞螂峪位于深山溝里,地理位置極其偏遠,并且是泥石流易發區,上世紀90年代中旬還沒有通電話和電視。1994年,縣里開始著手舊村改造,螞螂峪村的7戶村民必須過河,搬到馮家峪村旁,郭明來是馮家峪村第二生產隊隊長,負責上門做搬遷動員。 “當時我就猶豫了,老姨(竇中蘭)家會搬嗎?”郭明來告訴記者。當時搬遷戶沒有新房,必須購買馮家峪村村民的房子,竇中蘭如果搬家,就得掏18000元買房子。而她家搬遷只能補貼3000元,15000元對于遠近聞名的“困難戶”,簡直就是天文數字。 “搬,為什么不搬?組織上定了的事,我家決不扯后腿。”聽到郭明來的來意,竇中蘭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竇中蘭對房主郭明江說:“明江,就當是老姨向你借錢,我勻兩年給你。” 竇中蘭家有一個藍色的小記事本,巴掌大,封皮都快掉了。它是竇中蘭家的賬本,上面密密麻麻記滿了從丈夫生病后家里的一切收支情況,精確到一毛錢。 一邊緩解家庭財政危機,一邊還得照顧生病的丈夫。聽說太師屯有位醫術好的中醫,她就騎著單車趕山路去求藥,往返90多公里。“早上帶著星星走,晚上帶著星星回。”藥太貴,她只得拿石碾把藥碾碎,讓丈夫把藥渣也吃了。 家里日子過得苦,一日三餐都是棒子面等雜糧,平時竇中蘭跟村民換點胡蘿卜什么的,都舍不得給孩子們和自己吃,留著給丈夫。 整整3年工夫,40歲出頭的竇中蘭的頭發全白了,賬本上的數字一個個被打上了勾,在病床上躺了十年的丈夫奇跡般地好了,能干活了。熟悉竇中蘭家情況的人知道,是竇中蘭瘦弱的肩膀創造了這個奇跡。 為一根冰棍把孩子踢哭 老大劉海波5歲就開始干活,8歲開始上山打柴,下地干活。早上叫起床,從小懂事的他從不用叫第二聲。一次夜里,海波寫作業,爸爸劉顯友為了省電,叫他關燈睡覺。竇中蘭急了:“省了鹽酸了醬,省下柴火睡涼炕。兒子白天干活,晚上不讓寫作業,啥時寫啊?” 劉海波的衣服是鄰居送的舊衣服,海波穿完了給弟弟穿。上學用的鉛筆頭是同學用剩的,由于太短沒辦法握,聰明的海波把鉛筆頭插在彩筆桿上接著用。 但海波也有不懂事的時候。1992年的夏天,早上海波向媽媽要了1毛錢買筆,可當竇中蘭推著豆腐車來到馮家峪村時,卻看到兒子手里抓著一根冰棍。當時竇中蘭就火了,停下車,上前就是一腳踢在兒子身上。海波倒在地上,恨鐵不成鋼的竇中蘭又是幾腳,海波終于哭了。“說實話,打在兒身,疼在娘心。”竇中蘭面對記者回憶起這段往事,仍忍不住傷心地掉下眼淚。 學校開家長會,竇中蘭總是悲喜交加。兒子們都很聰明,特別是海波,年年在馮家峪小學拿第一,家長會上老師的表揚總是讓竇中蘭高興好幾天。愁的是,家長會上總是要交一些學雜費,雖然不多,才幾元錢,可竇中蘭實在是拿不出來。 郭明禮和竇中蘭是老鄰居了,他還清楚地記得1988年春天的那個上午,郭明禮走到村口,遠遠看到竇中蘭站在墻角邊,雙手不斷地擦眼睛。“我上前問咋回事。”郭明禮回憶道。 “孩子讀書交不起錢。”竇中蘭說。原來早上劉海濤出門時說:“媽,學校交錢催了好幾次了。今天不給我錢,我就不上學。”竇中蘭告訴他:“放心走吧,今天我借不回錢就不回家。”可上哪借錢啊?竇中蘭知道村里人并不富裕,幾元錢也不是小數目,只能站在村口偷偷抹眼淚。 聽了之后,郭明禮從上衣口袋掏出10元“大團結”,遞給竇中蘭:“嫂子,先給孩子交上學費。”竇中蘭千恩萬謝地走了。郭明禮自己都沒記著這個事,可1994年夏天,又在村口碰到竇中蘭時,她掏出一把錢,1角、2角、1元的揉成了一團,對郭明禮說:“兄弟,這錢還你,謝謝你啊。”郭明禮表示那是給孩子的,但竇中蘭堅持:借的就必須還。雖然郭明禮最終沒收這個錢,但竇中蘭的話語卻深深地印在他的心里。 劉海波讀完了馮家峪中學初中,考上密云二中高中部,取得了北京市奧林匹克化學競賽第六名,保送進了北京大學。 兒子要去北大了,家里沒有什么給他的。竇中蘭連夜縫了一床褥子,爸爸劉顯友用鐵皮卷了一個臉盆,還有家里的一頂50年代的軍帽,全放在一個舊木箱里,這就是劉海波去北大時的全部家當。 這個箱子至今仍保存在家里,竇中蘭告訴兒子們:“留著給你們的孩子看看,給他們說說當年的日子,珍惜幸福生活。” 嚴純華教授是劉海波讀北大時的導師,他仍清晰地記得第一次見到竇中蘭。“那是放暑假,海波在學校勤工儉學。他媽媽來看他,我在實驗室第一次見到海波媽媽。”嚴純華回憶,竇中蘭不習慣握手,有點拘謹。嚴純華印象最深的是竇中蘭的手,手背上全是龜裂,手掌里全是老繭。 海波在北大成績優異,1998年底,學校推薦他去美國斯坦福大學攻讀博士學位。原馮家峪鎮婦聯主任高仕琴仍記得當年竇中蘭是在給鎮里食堂送豆腐時告訴她這件事的。 “竇中蘭說1997年美國就來通知了,但她不同意,所以回絕了。她說‘離太遠,想看下孩子也不容易。平時,叔叔伯伯嬸嬸們沒少幫他,我想他畢業后能報答下村里大伙兒。再說國家培養他也不容易,能為國家出力多好,干啥去為美國出力?’” 高仕琴覺得這是一次機會,長了學問也就為國家造就一個人才。竇中蘭想了想,同意了。 現在,三個兒子都不在身邊。她總是在電話里告訴兒子們,永遠也不要忘了大伙兒對咱們家的幫助,回來碰到熟人,叫聲大爺,說聲謝謝。 2005年2月,劉海波把爸爸媽媽接到美國。二老在紐約住了近一年,時代廣場、聯合國總部……知名景點都留下了他們的身影。“美國公園里的蘋果只能看不能吃,特別澀,大伙兒都喜歡在野外聚餐。我還教海波同事說中文。”談起美國生活,竇中蘭笑得合不攏嘴。 身在美國的竇中蘭還是想著那條白馬關河,想著河邊山坡上的野花,想著家鄉的棒子面……2006年1月,她和丈夫回到了螞螂峪村。 在紀錄片中,劉海波面對鏡頭深情地說:“我的母親個子不高,肩膀也不寬,但她挑過的擔子,吃過的苦,讓我永遠也忘不了。是她給了我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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